海棠娘子 作者:桃小妖儿

    金玉的亲事

    金生凑过去问海棠：“你倒是说说，可是有个什么好主意？”

    海棠眨了眨眼，缠着金生的手臂问道：“我来问你，你家妹子在村里可有中意的人？”

    “中意的人？这倒没听她提过，从前倒是同村西那家叫周胜的好像还有些来往，不过那也都是她小时候的事儿了。怎么突然这么问起？”

    海棠嘴里咬着金生给她讨来的甜枣，歪着头笑道：“你同娘亲跟她提了好几回找婆家的事儿了，可我瞧着金玉那神情，起先是有些害羞，然后呢又好像是有些兴奋，可听你们越扯越远，她就似乎露出些不高兴来了。我瞧着呀，定是她早就有了心上人，只不过还不好意思同你们说呢。”

    金生怔了怔，他是个老实汉子，哪里会想得到这女孩子会有这许多的心思，但是听海棠这么一说，再依稀想来，又仿佛的确是这样的。他之前总还是以为那是因为金玉有些怕臊，不愿意当着他们的面提这个事情，可如今听海棠这么一分析，便也不由觉得她说的是有几分道理。

    “娘子，既然金玉有了心上人，那倒不如咱们直接就同大妹将话摊开了说，问清楚了是谁，再找那人不就行了？”

    海棠拉过金生的手，将那刚吃下的小小的枣核吐在了他的掌心，笑道：“你呀怎么懂这女孩儿家的心思？金玉虽说不是个扭捏的人，但到底也是个大姑娘家家的，要是你问了那人上门说去，却被人一口回绝的话，那往后你可要金玉的脸面往哪儿搁啊？”

    金生挠了挠头：“娘子说的有理，那你刚才说的主意，又是个什么？”

    海棠眨了眨眼道：“有句话你听过没有，叫做欲擒故纵。”

    “欲擒故纵？”金生没读过书，自然是没听过的，便连忙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欲擒故纵就是说，咱们想个法子，让金玉那心上人自个儿着急出来，还有你那妹子，她要是被逼急了，也一定会老实说出自己心里的想头的。”

    金生疑惑地看着海棠：“娘子，为啥你说的……我怎么好像听不懂呢？”

    海棠嘻嘻一笑，凑到了金生的耳边，将自己的主意说了一说。金生听得眼睛都瞪大了，起初直是嚷着不行不行，绝对不行，但听着海棠继续往下说，便也好像有些松动了下来，最后讷讷点了点头，有些迟疑地问道：“娘子……这个，你说的什么欲擒故纵，真的能行吗？”

    海棠那粉嫩的小拳头敲了金生膛一拳笑道：“我想着，应该是能成的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那我听你的！”金生一把搂过了海棠，在她的脸上狠狠亲了一下，“要是真能遂了金玉的想头，倒也是件好事。只是娘子，这什么……欲擒故纵……你是怎么知道的呢？”

    海棠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仿佛就被凝固住了，脑海中响起一阵阵“嗡嗡”的声音。

    是啊，她是怎么想起这个的，“欲擒故纵”，她仿佛是自然而然就在脑海中出现了这个词，就好像是天生就会，一直就存在于她脑海之中的。

    可是为什么她知道的东西，金生却从来连听也没有听过的？

    “好了娘子，别再去想了。这件事就照你说的这么去做吧，若是金玉真能就此找到她的如意郎君，那可就是太好了！”金生抱着海棠上了炕头，他白日里干活打铁累了，躺下没一会儿便呼呼睡着了。

    可是海棠却没什么睡意，仍在想着那一个个的为什么，她努力地去想，沉静的黑夜中，脑海中仿佛是闪过那么一丝半丝零星的画面来。

    “欲擒故纵、金蝉脱壳……这些我早就背熟啦，爷爷可一点儿也难不倒阿曼。”那是一个小女孩模糊的面容，那声音仿佛有些熟悉，是在哪里听过的？

    阿曼，阿曼……阿曼是谁？

    她还想努力再想起一些什么，可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轻叹，却再也想不起什么了。

    也罢也罢，索翻了一个身，倚在金生的怀里，闭着眼也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第二日，金生同娘商量了一下关于金玉的婚事。金生娘亲的反应同昨晚金生是一般的，皱着眉头在那儿心想，这样可真能成么？要是万一真逼得金玉和家里都翻了脸儿，那可没得法子收场了。

    金生拍着脯打包票说，海棠合计过了，定是没有问题的，金生娘亲这才半信半疑答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于是这第二日，金玉的亲事定给了隔壁抱仙村李二麻子的消息就在福缘村里传开了。

    金玉起初还不知道，是下了地里遇到平素要好的宝珊，听她说起的。

    宝珊拉着金玉一脸的不解和同情，跺着脚在她耳边小声道：“阿玉，你那娘亲之前还说香梅娘是个见钱眼开的，几袋子白米，一些银锭子就把自己家女儿买到了镇上做小。可这回子轮到你的亲事了，你那娘亲可不是也犯了浑？”

    金玉啥也不知道，问道：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“瞎，原来你可还不知道呢？！”宝珊这才一五一十将自己听到的事情说与了金玉听。

    村里可都已经传开了，金玉娘亲要给她找婆家，却也是个嫌贫爱富的，听说抱仙村的李二麻子给的聘金多，又许给金玉娘亲两亩水浇地，她娘亲便乐得跟什么似的，屁颠屁颠就应了下来，打算要将自己这模样齐整的女儿给嫁过去呢！

    金玉垂着眼听宝珊在那儿说着，下唇都快被咬出了血印子来，两只手不停地在翻绞着，可却一句话也不说。宝珊见她那个样子，不由有些慌了，推了推金玉：“阿玉，你是怎么了？可千万别想不开，要不你再回去同你娘亲好好再商量商量这个事儿……？”

    金玉眼眶里都要落下了泪来，狠狠一跺脚，丢下了锄头，转身便往自己家里奔去！

    她要嫁给李二麻子？李二麻子，那个又老又丑的麻子……！

    金玉一路上越想越伤心，一边跑着一边飙泪，好不容易到了家里，正撞上要出门的娘亲，金玉拉着娘便问：“娘，我的亲事你到底定给了谁了？”

    瞧她这个样子，那定是已经知道了这回事了，金玉娘亲变了变脸，咳了一嗓子道：“玉儿啊，娘也是为了你好，女儿家嫁人嘛都是为了图个以后的舒坦日子。你嫁到那李二家，往后便是李家的女主人，他们家家境不错，断不会让你受苦的。”

    金玉的眼泪仍是不住地往外涌着，泣道：“娘亲，我还当你同那些个一心为了钱就想将女儿卖个好价钱的娘不一样呢，今日看来，都是一样的，都是一样的，你可曾想过女儿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李二麻子，真的嫁给了他又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呢？”

    金玉娘亲转了转眼反问：“那你倒是说说，你心里头喜欢的又是哪个？”

    金玉愣了一愣，喃喃道：“如今你连人家的聘礼都收了，全村都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，还有什么用？”她抹了一把眼泪，也没进屋子，反倒是转身朝村西边走去了。

    金生娘亲忙进屋拉过海棠问道：“媳妇儿，你瞧瞧玉儿那失魂落魄的样子，这一招可真能行？要是万一真是逼死了她，那到时候我可不要给全村人戳着脊梁骨骂呀？！”

    海棠搁下手里的东西，拉着婆婆也往外走去：“娘，别急。咱先跟着阿玉去瞧瞧，看看她这是要到哪儿去？”

    金玉的脾气平时看起来软软的像团棉花，温温顺顺，也不会和人脸红，可是自己心里有事，想着什么，却也是个不肯说的。

    这一回，算是真逼急了她。

    海棠和金生娘亲跟在金玉的后面，只见她就跟没了魂儿的人一般往村西头走去，跟了一路，提心吊胆了一路，其实金生娘亲瞧着自家女儿这个样子，心里又怎能不心疼呢？只是为了她的终身幸福，便也只得这么逼上一逼了。

    她走呀走呀，最后走到了村西周胜的家里。这周胜小时候同金玉玩儿过，但大了起来便似乎没有什么来往，两家离得又有些远，走动得也少，金生娘亲跟在后面，见着她进去，便问海棠：“咱们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海棠摇了摇手，小声说道：“娘，别急，咱先在外边儿等着吧。”

    金玉进去了有一阵子，那屋子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，倒是把金生娘亲在外面急得快要双脚直跳了，正想要冲进去，才见到自己女儿垂着头，抹着眼泪向外走来了。

    她一路急急向外走，看起来很是有些不对，海棠忙拉着金生娘亲往那周胜屋子里走去，只见屋子里那个个头挺大的男人正坐在桌子前边愣愣出神，连屋里进了人也是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来。

    “金……金大娘，你们怎么来了？”刚走了金玉，又来了她娘亲，周胜的头脑里嗡嗡嗡嗡的，乱得一团糟。

    海棠朝周胜问道：“周家大哥，刚才我们家阿玉来同你说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周胜挠了挠头，说：“我有些迷糊了，她一会儿说什么咱们小时候一起玩，感情很好，一会儿又说什么如今亲事定的不如意，所嫁非人，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，还问我到底有没有什么话要同她说……”

    周胜瞧着金生娘亲的脸也是沉沉的，便住了口，不再说下去。

    “哎……”金生娘亲长叹了一声，“原来她心里头装着的还真是你这小子，周家小子，金玉的那门亲事不是真的，她来找你看起来是真喜欢你，你这个榆木疙瘩，怎么女孩儿家的心思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清楚呢？你要是心里头真有金玉，不想她就这么嫁给抱仙村的李二麻子的话，就赶紧去把她给追回来吧！”

    “金大娘，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海棠微微笑着推了他一把：“你要真喜欢我们阿玉，娶她做媳妇儿可好？”

    那周胜的脸顿时红了，当初金生想要给金玉张罗亲事的时候，他心里也不是没有动过念头，只不过他也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人来，从来也不知道啥叫主动，这临了逼上了头来，才终于开了窍。

    “快去追呀！”海棠提醒着他，那周胜这才撒开了脚丫子跑出屋子追金玉去了。

    瞧着这情景，金生娘亲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，叹道：“好在这小子还不算太呆，要不然我这老婆子可真是要给自家女儿给恨上了哟！”

    海棠挽着婆婆道：“娘，您不会怪我这个主意出得太狠了吧？”

    金生娘亲刮了一下海棠的鼻子笑道：“你呀，要是这事儿真成了，你家妹子可还真是不知道该怎生谢你了呢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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